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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陳駿達
編輯?|??心緣
9年3波離職潮背后，OpenAI做錯什么了？
智東西9月12日報道，就在OpenAI傳出將以1500億美元（約合10700億元人民幣）估值尋求65億美元（約合462億元人民幣）融資之際，又有OpenAI高管離職出走。昨天，領導OpenAI GPT-4o和GPT-5模型音頻交互研究的亞歷西斯·克努亞（Alexis Conneau）宣布離職并創(chuàng)業(yè)。該研究能使GPT-4o等模型實現(xiàn)電影Her中那樣自然的語音交互體驗，但從今年5月首次發(fā)布以來，相關產品一直處于跳票的狀態(tài)。
這已經是今年從OpenAI離職的第10位高管。自去年OpenAI董事會奪權風波以來，OpenAI人才持續(xù)流失。8月，據(jù)OpenAI安全團隊前成員丹尼爾·科科塔約洛（Daniel Kokotajlo）透露，該團隊近期減員約14人。目前，OpenAI正在官網上招募從該部門負責人到基層工程師的所有職位。此外，今年有至少7名OpenAI員工轉投對家Anthropic，包括2位工齡9年左右的元老；ChatGPT發(fā)布的近3年來，至少有50名員工離開OpenAI，其中不乏OpenAI早期員工。
OpenAI目前已不再將普通員工的人事變動同步至博客，上述數(shù)據(jù)主要來自于社交媒體與相關報道。或許，當下這波離職潮的實際規(guī)模要大于我們的統(tǒng)計數(shù)據(jù)。另據(jù)《紐約時報》報道，OpenAI近期引進了7位董事會新成員和多位高管，其中包含政界、軍界人士與硅谷其它公司的高層。OpenAI也在考慮改變公司架構，以吸引更多投資。要理解OpenAI當下的變局，我們可能需要回顧OpenAI近9年歷史中，經歷過的另外2個動蕩期。2017年-2018年，當時只有45名員工的OpenAI陸續(xù)損失了24名員工。后續(xù)披露的內部郵件顯示，OpenAI嚴重夸大了公司的資金狀況，又利用開源名頭忽悠了不少AI人才。創(chuàng)立早期的OpenAI管理松散混亂，目標模糊，發(fā)展速度不盡如人意。2019年，OpenAI裁撤多個團隊，專注生成式AI的開發(fā)。此時的OpenAI告別了非營利組織身份，開始從事產品開發(fā)，這讓部分員工對公司路徑產生異議，最終有8人于2021年底離職創(chuàng)辦了Anthropic。安全是本輪OpenAI離職潮中繞不開的核心爭議。OpenAI每年的支出是收入的3倍多，這意味著他們面臨的很大的資金與增長壓力。OpenAI或許因此減少了在AI安全方面的投入，今年離職的多名員工都曾公開批評OpenAI內部的流程缺陷、安全團隊資源短缺等問題。智東西統(tǒng)計了過去9年中從OpenAI離開的98名員工及其去向，如今11名聯(lián)合創(chuàng)始人僅剩2人還在正常工作，部分陪伴OpenAI多年的老員工們也選擇離開。此時的OpenAI，或許已經不是創(chuàng)立之初的那家公司了。
01.2017-2018：創(chuàng)立2年損失44%員工管理混亂與資金問題或為背后原因
OpenAI成立于2015年底，至2017年初他們已擁有45名員工。埃隆·馬斯克（Elon Musk）和薩姆·阿爾特曼（Sam Altman）是OpenAI的聯(lián)席主席，時任CTO為格雷格·布羅克曼（Greg Brockman），首席科學家為伊爾亞·蘇茨克維（Ilya Sustkever）。雖然OpenAI明面上擁有10億美元資金，也有一眾AI大牛背書，但僅在2017年，OpenAI就損失了20名員工，占年初員工數(shù)量的44%。多名AI大牛選擇加入資源更豐富的大廠，如谷歌、特斯拉等。伊恩·古德費洛（Ian Goodfellow）、迪亞德里克·金瑪（Diederik Kingma）、安德烈·卡帕西（Andrej Karpathy）等是其中最具影響力的幾人。也有部分員工選擇離職創(chuàng)業(yè)。其中較為成功的案例包括機器人公司Covariant和AI醫(yī)療器械制造公司Aidence。2018年初，OpenAI最大金主馬斯克也選擇離開。
為何有如此之多的員工快速離開了OpenAI？我們或許能從OpenAI近期分享的內部郵件和歷年來不斷涌出的報道中，找到蛛絲馬跡。
1、虛報募資額，資金短缺創(chuàng)立之初，OpenAI的募資目標為1億美元，但馬斯克認為這筆資金數(shù)額聽上去太少，建議管理層應該宣稱公司籌到了10億美元，還稱自己將補齊剩余的部分。
然而，根據(jù)OpenAI后續(xù)披露的數(shù)據(jù)，到2018年初馬斯克大概捐贈了5000萬美元，遠遠少于他的承諾。馬斯克撤資后，OpenAI的資金狀況雪上加霜。
2、早期目標模糊，管理松散早期的OpenAI具有很強的非盈利研究所氣質，阿爾特曼和馬斯克幾乎不參與日常管理。從OpenAI的博客來看，成立7個月后他們才明確公司的研究方向，管理松散的OpenAI似乎無法趕上當時AI頭部玩家們的發(fā)展速度。
2018年初，馬斯克提出他對OpenAI的進展極為不滿，想要親自接管OpenAI，這遭到了大部分成員的反對。馬斯克最終負氣出走，并撤走資金。
3、打著OpenAI的幌子，干著Closed AI的事開源是OpenAI人才招募過程中的金字招牌。阿爾特曼曾在OpenAI創(chuàng)立之初的采訪中公開表態(tài)，稱他們的模型會是開源的。然而，OpenAI核心成員對開源的看法其實與他們對外的宣傳口徑完全相反。
OpenAI前首席科學家蘇茨克維在內部郵件中將開源等稱之“中短期內的招聘策略”。然而他們的實際計劃卻是逐漸減少開放，不分享相關研究。
在2016年一篇《紐約客》特稿中，阿爾特曼也說過OpenAI不會發(fā)布所有的源代碼。早期的OpenAI確實開源了部分AI工具，不過，違背開源承諾將成為OpenAI后續(xù)兩波離職潮中繞不開的爭議。
02.2019-2021：裁撤多個研究團隊內部出現(xiàn)路線分歧
2019年-2020年是OpenAI的調整期。有多個團隊成建制地離開了OpenAI，或是被裁撤。至少有6名OpenAI機器人團隊成員先后離職，OpenAI Five團隊至少有2人離職。OpenAI的可解釋性研究、自博弈研究、策略優(yōu)化研究都在這一階段陷入停滯。因上述原因離職的員工的主要去向依然是大廠，但也有2人選擇創(chuàng)業(yè)，還有1人轉行搞起了量化對沖基金。不過，2020年底成立的Anthropic，是這一階段離職的OpenAI員工最主要的去向。Anthropic脫胎于OpenAI，OpenAI的研究副總裁、安全與政策副總裁、政策部門主管、可解釋性團隊負責人等人均為Anthropic聯(lián)合創(chuàng)始人。參與GPT-2、GPT-3核心開發(fā)工作的員工也選擇加入Anthropic，包括GPT-3論文第一作者和GPT-3算力基礎設施負責人。截至2021年初，至少有11名前OpenAI員工加入了Anthropic。
綜合各方資料，OpenAI在這一階段的人事變動可能主要有2個原因。
1、研究重心轉移，專注生成模型業(yè)務2019年之前，OpenAI發(fā)表了許多機器人、具身智能領域的研究。隨著Transformer架構的出現(xiàn)和生成式AI模型的潛力被驗證，OpenAI的研究重心轉變?yōu)榇笳Z言模型與圖像生成模型，GPT系列模型成為其明星產品。從OpenAI官網博客的內容來看，2020年之后，多個與生成模型不相關的研究領域發(fā)表數(shù)量降為0。
2021年，OpenAI的機器人團隊被正式裁撤，另有多個研究部門銷聲匿跡。
2、做產品還是做研究？團隊內部產生路線分歧增長定義了阿爾特曼治下的OpenAI。2019年，OpenAI成立了其有限營利部門，告別之前的非營利身份。多位OpenAI高管曾在公開場合高調宣傳這一架構的獨特性和優(yōu)越性，認為這一架構可很好地平衡安全與發(fā)展。不過，OpenAI有限營利實體的營利上限為投資額100倍，其實遠遠高于絕大多數(shù)股權投資的回報率。
正因如此，OpenAI獨特的架構并未讓投資人望而卻步，Khosla Ventures和微軟在2019年向OpenAI大量注資。成為有限營利公司后，OpenAI打破了之前不開發(fā)產品，專注研究的計劃。他們推出了OpenAI API這樣的產品，并開始與微軟合作開發(fā)一些AI工具。2020年12月，以OpenAI時任研究副總裁達里奧·阿莫蒂（Dario Amodei）和時任OpenAI安全與政策副總裁丹妮拉·阿莫蒂（Daniela Amodei）兄妹二人為首的8名OpenAI資深員工和高管選擇離開，創(chuàng)辦了AI創(chuàng)企Anthropic。離開OpenAI時，達里奧稱Anthropic會減少對產品開發(fā)的關注，更多地關注研究。丹妮拉也曾在2024年的彭博社科技峰會上說道：“我們離開OpenAI是出于對公司發(fā)展方向的擔憂。”
03.2021-2024：ChatGPT導致工作壓力激增安全問題引發(fā)爭議
2021年底，OpenAI在未經董事會許可的情況下發(fā)布了ChatGPT。雖然ChatGPT成為了現(xiàn)象級產品，將OpenAI由一家岌岌無名的小公司變?yōu)槿吮M皆知的AI領域明星企業(yè)，但這也給員工帶來的更大的壓力。至少有2名OpenAI高管公開分享了OpenAI的高強度工作。2023年5月，OpenAI信任與安全部門原聯(lián)合主管戴夫·威爾納（Dave Wellner）稱，自己因難以保持工作與生活的平衡而離職。近期，OpenAI聯(lián)合創(chuàng)始人和前總裁布羅克曼宣布延長休假。他稱自己前9年一直全身心投入到OpenAI的工作，終于有機會給自己放松、充電。近3年來，AI逐漸從幕后走到臺前，贏得了投資人的關注，有至少12名OpenAI前員工選擇創(chuàng)業(yè)或加入創(chuàng)企。昨日官宣離職的克努亞就要加入創(chuàng)業(yè)大軍，他在X平臺上稱自己對通用情感智能（General Emotional Intelligence）很感興趣。知情人士透露，OpenAI年收入已突破20億美元，但年支出也達到了70億美元。微軟自2019年以來一共向OpenAI注資130億美元，這意味著OpenAI面臨著較大的資金壓力。ChatGPT等產品和不斷推出的新業(yè)務能在一定程度上緩解這一壓力，但有部分注重AI安全的員工并不認同OpenAI的高速發(fā)展模式。2023年11月，OpenAI CEO阿爾特曼被4名前董事會成員投票開除，原因是前董事會發(fā)現(xiàn)他在公司治理過程中存在種種欺騙性行為，不再信任阿爾特曼。但僅僅5天后，阿爾特曼在投資人和部分OpenAI員工的幫助下官復原職，參與“未遂政變”的多位前董事會成員被迫離開。今年5月，消失半年的OpenAI靈魂人物、前首席科學家蘇茨克維官宣離職，1個多月后，他宣布自己創(chuàng)辦一家名為“安全超級智能（SSI）”的企業(yè)。
蘇茨克維向來積極支持AI安全事業(yè)，建立了OpenAI內部的超級對齊團隊，還曾在多個場合公開發(fā)聲警示AI安全問題。今年以來，7名在OpenAI負責AI安全相關問題的員工加入Anthropic，其中包括3名OpenAI資深員工：對齊團隊核心成員尤里·布爾達（Yuri Burda）、超級對齊團隊聯(lián)合負責人楊·萊克（Jan Leike）和加入OpenAI 9年的聯(lián)合創(chuàng)始人舒爾曼。據(jù)前OpenAI安全研究員科科塔約洛（Daniel Kokotajlo）介紹，OpenAI安全團隊出現(xiàn)了緩慢而持續(xù)的離職潮，原本致力于AI安全的30名員工現(xiàn)在僅剩16人。智東西在OpenAI官網上看到，其產品安全團隊正在招募從負責人到基層工程師的所有職位。
據(jù)《紐約時報》報道，如今的OpenAI擁有超過1700名員工，其中80%都是在ChatGPT發(fā)布后入職的。盡管有新員工和新高管涌入，但早期員工仍在繼續(xù)離開。快速增長似乎并沒有解決OpenAI在公司文化、治理方面的挑戰(zhàn)。1、高強度工作壓垮員工，工作生活平衡指數(shù)迅速下滑在職場評價平臺Glassdoor上，OpenAI的工作與生活平衡得分自2022年底ChatGPT推出以來就開始下滑，2023年底跌至2.8分的最低點。目前，OpenAI在此項上的得分也僅有3.3分。
在Glassdoor上有多名OpenAI員工匿名分享自己在ChatGPT發(fā)布后的工作感受。其中一位員工稱，工作與生活的平衡基本不存在。由于OpenAI已經轉型為產品公司，所以交付面向消費者的產品的壓力很大。他還稱OpenAI總是處于人手不足的情況，員工要處理繁重的面試工作，這讓他們很難專注于自己的日常工作。2、安全制度形同虛設，一切都要給產品讓路OpenAI對待安全問題的態(tài)度讓不少員工選擇離職。ChatGPT發(fā)布后，OpenAI安全研究員利奧波德·阿申布倫納（Leopold Aschenbrenner）發(fā)現(xiàn)公司出現(xiàn)嚴重安全風險，并向董事會分享安全備忘錄。然而，他卻在幾個月后因此事被OpenAI人力部門以“泄密”的罪名開除。OpenAI前安全研究員丹尼爾·科科塔約洛（Daniel Kokotajlo）稱，OpenAI架空了安全規(guī)章制度。在2022年底-2023年初，OpenAI和微軟曾在未經內部審批的情況下在印度秘密測試GPT-4。直到用戶投訴模型的異常行為時，OpenAI的安全團隊才知曉這一測試。OpenAI超級對齊部門原聯(lián)合負責人萊克也爆料了不少OpenAI在安全方面的問題。萊克稱，OpenAI的超級對齊部門一直處在逆風航行的狀態(tài)，無法獲得足夠算力以完成研究。他還認為過去幾年中，OpenAI的安全文化與流程已經讓位于更為耀眼的產品。
04.結語：“沒有員工，OpenAI就什么都不是”
為應對離職潮，OpenAI在過去幾個月中從Meta、Nextdoor等公司中挖來了一眾經驗豐富的技術高管，還增加了7名董事會成員，其中包括1位曾擔任美國網絡司令部司令的退役四星上將。另有1位曾在克林頓政府和Airbnb擔任要職的人士即將加入OpenAI。針對近期的動蕩局面，OpenAI在一則聲明中稱：“創(chuàng)企勢必要隨著影響力的增長而發(fā)展和適應，但OpenAI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經歷這種轉變。”但這一轉變有多少是出于OpenAI管理層的主動選擇，又有多少是迫于資深員工離職的壓力，尚未可知。當OpenAI時任董事會決定開除阿爾特曼時，部分OpenAI員工以離職威脅董事會，紛紛轉發(fā)“沒有員工，OpenAI就什么都不是”的口號。然而，僅僅不到1年之后，阿爾特曼也在經歷時任董事會所經歷的情況。在多名聯(lián)合創(chuàng)始人和資深員工相繼離職，乃至轉投對家的當下，OpenAI的未來要走向何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