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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幾年，“跨界”成為了半導體行業(yè)的熱門詞匯。此前，咱們聊了“跨出去”賣珠寶的芯片廠商（點擊《芯片廠商賣珠寶，年賺12個億！》即可閱讀），還有“跨進來”造芯的手機大廠、互聯(lián)網巨頭、汽車公司……
但鮮為人知的是，“跨界造芯”這件事其實早在上個世紀七十年代就有了。1972年，我國各地掀起了創(chuàng)辦晶體管廠的小高潮，江蘇省江陰“長江內衣廠”響應號召，轉型并改名為“江陰晶體管廠”，毅然走上了艱難的跨界之旅。
它就是后來大名鼎鼎的長電科技。2023年，長電科技以10.27%的市占率，在芯片封測產業(yè)排名全球第三、中國大陸第一，成為我國少有的、能在國際賽場上強勢掰手腕的半導體玩家。其跨界崛起的過程，可以說是中國半導體突圍的代表性樣本。
01、“泥瓦匠”的逆襲人生：臨危受命，起死回生
剛剛轉型的江陰晶體管廠，也曾短暫“輝煌”過。
1984年4月8日，中國成功發(fā)射了第一顆同步通信衛(wèi)星——東方紅二號，成為世界上第五個獨立研制發(fā)射通信衛(wèi)星的國家。江陰晶體管廠由于產品在其中做出了貢獻，也得到了中共中央國務院和中央軍委的賀電與表彰。
然而，隨著改革開放的深入推進，大批半導體外資企業(yè)涌入國內市場，他們帶來了海外的先進技術與產品，但也對正在成長中的本土晶體管廠產生了巨大沖擊。江陰晶體管廠便是其中之一，逐漸淪為配套生產，并于1988年走到了倒閉邊緣。
值此生死關頭，32歲的王新潮臨危受命，由第一織布廠轉調江陰晶體管廠，擔任支部書記兼副廠長。此時的他可能不會想到，自己后來竟成為了長電科技三十余年跌宕成長中的靈魂人物，并親手造就了一代產業(yè)巨頭。
王新潮1956年生于江蘇江陰，由于沒有資格上高中，他讀完初中后便做了2年泥瓦匠。1972年，17歲的他被統(tǒng)一分配到了江陰第一織布廠，成為了一名機修工。此后，他從機修工干到了工會干事，并一路當上了江陰第一織布廠的書記。
1988年12月30日，時任江陰第一織布廠副書記兼副廠長的王新潮，接上級調令，來到了江陰晶體管廠，開啟了與長電科技相伴的33年。
甫一上任，王新潮就開展了以質量為中心的經濟責任制，短短一年多，就將成品率從50%提升至70%，并順利投產了集成電路自動化生產線。由此，江陰晶體管廠經營狀況日益改善。
1990年秋，34歲的王新潮升任第五任晶體管廠廠長，正式接手這累計虧損218萬元、資不抵債、只有一個客戶的燙手山芋。為了讓江陰晶體管廠真正“起死回生”，王新潮決定All in研發(fā)新產品——LED半導體指示燈。
由于工廠此前多次開發(fā)新產品都未成功，難以再承擔開發(fā)失敗的風險。為了湊夠研發(fā)經費，王新潮頂著巨大壓力借到了5萬元，做出了江陰晶體管廠第一個開發(fā)成功的新產品。
此外他還親力親為，發(fā)動員工跟自己一起騎著自行車，到大街上做推銷。1991年至1993年，新產品LED半導體指示燈已占到工廠銷售額的三分之一，江陰晶體管廠也成功實現(xiàn)了扭虧為盈，在1992年更名為江陰長江電子實業(yè)公司。
02、“上市功臣”分立器件業(yè)務，做到全球前五
在長電的發(fā)展歷程中，分立器件業(yè)務可謂是重要“功臣”，其中既有老本行——分立器件封測業(yè)務，也涉及了分立器件制造、銷售等業(yè)務。前文所提及的LED半導體指示燈，便是其中的代表產品之一。
盡管LED半導體指示燈成功拉來了客戶，但工廠的負債率和保本點基本都在90%以上，且規(guī)模較小、缺少發(fā)展資金和獨特技術優(yōu)勢，面對彼時大量走私進入國內市場的海外電子元器件，長電的產品難以拉開發(fā)展差距。
1997年亞洲金融危機爆發(fā)，影響了整個半導體行業(yè)。王新潮也決定“曲線救國”，大力發(fā)展分立器件封測業(yè)務，給工廠找新出路。他找到北京一家合資的融資租賃公司，分三期投入800多萬美元，將工廠規(guī)模擴大了4.5倍，工廠分立器件產量從年產3億顆增長至13.5億顆，形成了規(guī)模優(yōu)勢。
1998年，國家大力整頓走私犯罪，使電子元器件空出大片國內市場。長電憑借“大規(guī)模、高品質、低成本、高效率”的優(yōu)勢，迅速占領空出來的市場，成為大陸最大的分立器件封測企業(yè)。
靠著分立器件打下的這場勝仗，2000年公司完成股份制改革，正式更名為“江蘇長電科技股份有限公司”。2003年，長電科技在上交所上市，成為大陸首家上市的半導體封測企業(yè)，新潮集團也因此成為長電科技的實質控制人。
除了分立器件封測業(yè)務，長電科技也是當時大陸規(guī)模最大的分立器件制造商，其年產量占據全國50%的市場。
2004年，發(fā)改委發(fā)文鼓勵電子元器件“貼片式”制造，王新潮果斷投入6億元改造當時市場主流的“直插式”元器件產線。這次豪賭也讓長電科技在2005年成功“搶跑”，該年度，其新型片式元器件占產銷量的比例高達68%，同比提高19個百分點；凈利潤5486.02萬，同比提升12.37%，盈利能力明顯提高。
在2006年，長電科技成功收購了分立器件晶圓制造商新順微75%的股份，希望通過整合制造與封裝業(yè)務來構建品牌影響力。2007年10月長電科技召開推廣會，成為大陸首個具備為手機供應全套分立器件方案的公司。到了2008年，長電科技的分立器件業(yè)務規(guī)模已經達到全球市場前五、大陸第一的地位。
同年，受美國金融危機影響，全球市場受到重創(chuàng)，長電科技也遭遇了凈利潤斷崖式下滑的危機。面對新的挑戰(zhàn)，王新潮決定重新聚焦“老主業(yè)”封測，加大創(chuàng)新投入和技術升級，但分立器件業(yè)務仍舊為公司營收貢獻了不少份額。
2018年，長電科技宣布進一步優(yōu)化資源配置，專注于半導體封裝測試業(yè)務，剝離分立器件自銷業(yè)務相關資產，包括新順微、深圳長電（后改為深圳長晶）以及新申弘達。至此，其“上市功臣”分立器件業(yè)務也正式退出歷史舞臺。
03、一路買買買，做到全球封測第三
作為技術、資本和人才密集型產業(yè)，半導體行業(yè)并購頻繁，日月光、通富微電、華天科技等封測龍頭，均是通過并購實現(xiàn)了資源整合和市場擴張。而長電科技亦是如此，其封測業(yè)務的成長之路至今仍為產業(yè)津津樂道，被戲稱為“一路買買買”干到了全球封測第三。
2003年，王新潮偶然得知，新加坡芯片封裝研發(fā)機構APS正在中國尋找合作方。而APS的銅柱凸塊封裝技術較為大膽，由于還沒有中試，且并非當時行業(yè)的成熟技術，感興趣的企業(yè)并不多。
但王新潮認為這是個好方向，于是和APS合資成立江陰長電，獲得了APS的Bumping（凸塊）封裝專利，并陸續(xù)引進了FC（倒裝芯片）研究設備、凸塊專利等。這是大陸最早從事晶圓級先進封裝的企業(yè)，其晶圓凸塊與晶圓級芯片尺寸封裝技術開啟了中國半導體先進封裝技術的先河。
此后，在引進、消化、吸收的基礎上，長電科技對Bumping技術進行了二次自主開發(fā)，發(fā)展了用于裸晶封裝的前道工序凸塊加工業(yè)務，并建立了大陸首條國際水平的晶圓級封裝產線。同時自主研究和申請了數(shù)百項新技術和新專利，其中就包括中國第一個新型封裝技術——FBP平面凸點式封裝。
2009年初，受國際金融危機的影響，APS的經營更加困難。4月，長電科技宣布以1650萬元收購新加坡JCI的51%股權，間接持股了新加坡APS，擁有了一批先進的裝專利技術，其中就包括銅柱凸塊的全球專利。事實證明這是一個明智的選擇，該技術后來授權了安靠、矽品等11家全球領先封測廠。
在那一年，長電科技憑借3.42億美元的年營收，超越了京元電子和Unisem公司，市場規(guī)模自2008年的第十一名提升至第八名，首次成功進入全球半導體封測行業(yè)的前十強行列，這也是大陸封測企業(yè)首次在全球市場占據一席之地。
2014年，是長電科技的里程碑。
當時，全球第四大封測廠星科金朋連續(xù)兩年虧損，其控股股東（淡馬錫）尋求退出。而星科金朋擁有SiP、Fan out等先進封裝技術，以及高通、博通、英特爾、Marvell、ADI、MTK等眾多知名客戶，在技術和客戶上與長電科技具有很好的互補性（據傳高達95%）。因此，排行全球第六的長電科技決定“蛇吞象”，上演驚天并購。
經過幾輪艱苦談判，長電科技與淡馬錫最終達成收購意向，以7.8億美元的報價全資收購星科金朋。但當時長電科技年營收僅9.82億美元，負債率高達68%，自身財務狀況無法支撐這筆收購；且公司股權較為分散，很難募集45億元，非公開發(fā)行募資又會帶來股權稀釋的風險。這筆天價收購一時間陷入兩難境地。
2015年，事情迎來了重大轉折。在中芯國際牽線搭橋下，長電科技引入兩家財務投資者——剛成立不久的“大基金”和中芯國際旗下的芯電半導體，通過設立“長電新科-長電新朋-新加坡JCET公司”三級架構，成功以47.8億元（折合7.8億美元）完成對星科金朋的收購。其中，長電科技只出資了15.2億元，并留下了23.51億元的商譽。
這場堪稱案例級別的“蛇吞象”收購案，也是大陸半導體產業(yè)在尋求國際化行業(yè)整合過程中的一次重大嘗試。并購案后，長電科技行業(yè)排名一躍從全球第六上升到第四（一年后又升到第三）；更為重要的是，收購使長電科技獲得了FCPOP、FO-WLP和芯片級SiP等全球最先進的封裝技術，進入了國際頂尖客戶的供應鏈。
此后，長電科技的“買買買”策略還在繼續(xù)。2018年7月，長電科技和ADI在美國就收購ADI新加坡廠房以及為ADI提供測試專線簽署戰(zhàn)略合作備忘錄；2021年6月，該工廠正式完成移交。
2024年3月4日，長電科技發(fā)布公告，計劃以6.24億美元（約合人民幣45億元）收購西部數(shù)據全資子公司晟碟半導體80%的股權。長電科技表示“本次交易完成之后，將擴大公司在存儲及運算電子領域的市場份額，形成差異化競爭優(yōu)勢?！?/p>
可以看出，長電科技的成長與頻頻并購密切相關，其通過并購實現(xiàn)規(guī)模擴張，多年穩(wěn)居行業(yè)前三。截至2023年，長電科技以10.27%的市占率，在芯片封測產業(yè)排名全球第三、中國大陸第一。
04、潮起潮落，迎來嶄新篇章
從資本市場及公司治理的視角觀察，過去三十余年里，長電科技的股權結構和實際控制人發(fā)生了多輪變化，而一個關鍵節(jié)點正是其對星科金朋的收購案。
2017年6月，長電科技重大資產重組事項實施完成，第一大股東由新潮集團變更為芯電半導體，后者持有公司14.28%的股權，為公司第一大股東，新潮集團持股13.99%，大基金持股9.54%。因三家主要股東的股權比例較為接近，長電科技變更為無控股股東、無實際控制人。
在2017-2018年期間，隨著長電科技進行的三次定增，大基金上升為第一大股東，芯電半導體成為第二大股東，同時王新潮的新潮集團也在逐步減持。此后，據長電科技2021年第一季度財報披露，王新潮已不在前十大股東行列。
2018年9月25日，長電科技發(fā)布公告，王新潮辭任長電科技CEO，并從2019年4月起不再擔任董事長。2021年3月，王新潮向長電科技董事會遞交辭職報告，請辭公司名譽董事長職務。至此，掌舵人王新潮正式退場，長電科技的“王新潮時代”徹底落幕。
2024年3月27日，長電科技對外宣布，其前兩大股東大基金和芯電半導體已經與磐石香港簽署了股份轉讓協(xié)議，均以29元/股價格將合計所持22.54%公司股份轉讓給磐石香港或其關聯(lián)方，此次股權轉讓的總金額高達116.91億元。
根據公告，如果此次股權轉讓順利完成，大基金將保留約3.5%的長電科技股份，而芯電半導體將完全退出。另外，各方按照《股份轉讓協(xié)議》完成長電科技股份交割及長電科技董事會改組后，長電科技控股股東將變更為磐石香港或其關聯(lián)方，實際控制人將變更為中國華潤。
公告還指出，此次股權轉讓仍需經過華潤集團董事會的再次審議，以及相關監(jiān)管部門的審核，因此最終能否順利完成尚存在不確定性。
但如果一切順利，華潤集團此次入主，將結束長電科技數(shù)年來處于無實際控制人的狀態(tài)，也意味著長電科技或將迎來全新的“華潤時代”。
參考資料：
1、新潮集團的設立與發(fā)展；新潮創(chuàng)投官網
2、芯征程｜中國芯片封測，做到世界第三；36氪
3、關鍵人物｜長電科技創(chuàng)始人王新潮；睿藍資本
4、豪擲45億元！這家公司靠買買買成為全球第三；創(chuàng)業(yè)邦
5、從內衣廠到600億封測龍頭，一家中國芯片企業(yè)的長征；市界
6、技術為媒的“完美聯(lián)姻”；經濟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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