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電池禁令：又想“脫鉤”，又怕“打臉”

雖然還有三年，但事情很復雜，有敲山震虎的意味。

美國，又在進一步推動供應鏈與中國“脫鉤”。

就像最近外媒報道的，作為去年12月22日通過的最新2024財年《國防授權法案》（簡稱NDAA）的一部分，美國國會議員已經禁止國防部購買中國最大電池制造商寧德時代和比亞迪生產的電池。

這項規(guī)定將從2027年10月起開始，規(guī)定禁止美國國防部從寧德時代（CATL）、比亞迪（BYD）和其他四家中國公司采購電池。另外四家包括遠景能源、億緯鋰能、國軒高科和海辰儲能。

不過，最直觀的問題出來了，為什么不是像芯片禁令那樣立即生效，而是要等三年呢？其實，這反映出美國新能源方面的尷尬現實，即所謂的“象征意義大于實際意義”。

具體而言，目前全球十大電池供應商中，只有三家是非中國公司。而且，寧德時代和比亞迪的全球市場份額仍在增長。所以，不用寧德時代和比亞迪等六家電池公司的電池，那么，能用哪家的來替代呢？

01、問題在安全？

最直觀的，是禁令表明，美國不想把儲能的控制權交給寧德時代這樣的中國公司，特別是軍事領域。

因為，美國、歐盟、日本等國均把新能源技術作為新一輪科技革命、產業(yè)革命和軍事革命的重要突破口。在這樣的趨勢下，“去中國化”的可能性大大增加，不可能讓中國公司過深地介入。

比如杜克能源（Duke Energy），它是美國最大的電力公司之一。該公司去年為美國海軍陸戰(zhàn)隊勒瓊營（Camp Lejeune）提供了儲能電池系統(tǒng)，并使用了寧德時代的電池。去年底，寧德時代被指控供給杜克能源的電池產品存在安全威脅。

為此，杜克能源聲明，斷開寧德時代生產的大型電池與北卡羅來納州海軍陸戰(zhàn)隊勒瓊營的連接，“這個項目引起了一些擔憂，因此我們斷開了這些電池的連接，以便解決問題?！倍趴四茉催€在聲明中提及，在勒瓊營安裝的儲能電池系統(tǒng)已考慮到了安全問題，沒有以任何方式連接到勒瓊營的網絡或其他系統(tǒng)。

而寧德時代也就此聲明稱：“關于公司電池構成安全威脅的指控是虛假且具有誤導性的?！?/p>

寧德時代還強調，其產品通過了美國當局和企業(yè)的嚴格安全審查，銷往美國的儲能產品不配備控制產品的通信接口，且不具備收集、傳輸或發(fā)送數據的能力。同時，由于是集成商管理與電網的連接，寧德時代的儲能電池無法與電網直接交互。

換句話說，電池根本不像芯片那么容易遭到黑客的攻擊，有什么好擔心的呢？

不過，美國有某智庫發(fā)布報告呼吁，美國政府應調查、并考慮限制中國電池制造商寧德時代（CATL）與美國公司設立合資企業(yè)或建立合作伙伴關系，尤其要留意涉及國家安全相關的敏感領域。

這個報告提到，美國海軍陸戰(zhàn)隊的勒瓊營就位于北卡羅萊納州，這個基地擁有11英哩海灘的兩棲作戰(zhàn)的訓練場。報告指出，由于儲能站設備復雜，有時無法檢測到惡意軟件，恐怕將威脅到美國電網的控制系統(tǒng)。

這家智庫還警告，最壞狀況是，外部攻擊控制系統(tǒng)造成大規(guī)模停電，沖擊產業(yè)重鎮(zhèn)或金融中心，雖迄今沒有證據表明這些風險化為現實，但有必要正視并擬定因應計劃。就是所謂的“未雨綢繆”。

智庫的顧問卡瑞格·辛格頓（Craig Singleton）還認為，在沒有嚴格的監(jiān)管下，寧德時代與美國電網關系密切，很快將變成國安盲點，如中國華為對電信領域的控制，寧德時代正在戰(zhàn)略性主導未來電力。

去年，美國共和黨參議員泰德·克魯茲（Ted Cruz）和馬爾科·魯比奧（Marco Rubio）還致信國防部長勞埃德·奧斯?。↙loyd Austin），警告使用寧德時代的電池會帶來安全風險。

而且，在美國，隨著再生能源的普及，公用事業(yè)規(guī)模的電池儲能系統(tǒng)（BESS）的部署正在迅速增加。其中大部分產能來自中國供應商。美國的專家表示，此類系統(tǒng)需要頻繁的遠端操作，與電池連接的電信設備可能容易受到黑客攻擊。在最壞的情況下，協同攻擊可能會摧毀能源網路。

此外，美國能源部2022年10月的一份報告強調了與上線電池儲存系統(tǒng)相關的風險，警告黑客已將重點轉向硬件和軟件供應商，尋求“添加后門功能，以在未經授權的情況下進行存取和控制”。

美國國家反情報與安全中心（NCSC）主任麥克·凱西（Mike Casey）則表示，企業(yè)在安裝中國電池之前應該三思而后行。

“殺不死我的，必將使我強大。”前因后果之下，這次美國政客啟動對寧德時代、比亞迪等中國電池制造商的禁令，也是可以理解的了。

但有沒有安全風險這回事，只有天知道，借題發(fā)揮的可能性更大吧。

02、美國儲能“大躍進”

雖然受打壓，但在儲能方面，寧德時代跟美國的各大公司合作正在加深。這也跟美國的政策推動相關。

2022年10月，寧德時代宣布與Primergy Solar LLC（美國公用事業(yè)和分布式光伏+儲能開發(fā)運營商）達成協議，為Gemini光伏+儲能項目獨家供應電池。Gemini項目位于內華達州拉斯維加斯附近，總投資達12億美元。

此前，寧德時代還宣布與FlexGen（美國儲能技術平臺和解決方案供應商）達成合作協議，將在三年時間內為后者供應10GWh的儲能產品。

另外，寧德時代已經參與南加州愛迪生公司總容量超過2.1GWh的三個儲能項目，以及得克薩斯州運行中及在建的超過500MWh的商業(yè)儲能項目。

2019年3月，Powin公司（美國儲能系統(tǒng)集成商，美國頭部儲能集成企業(yè)之一）與寧德時代簽訂電芯供貨合同，寧德時代為Powin公司提供1.85GWh電芯。而去年6月，海辰儲能、億緯鋰能也進入Powin供應商名錄。

根據美國Navigant Research排名，Powin近年來一直穩(wěn)居全球儲能系統(tǒng)集成商TOP3。這家總部位于俄勒岡州波特蘭市的Powin公司，是一家美國電池儲能系統(tǒng)集成商和制造商，有近10年發(fā)展歷史。

值得注意的是，目前與Powin達成合作的4家電池企業(yè)，均來自于2022年儲能電池出貨量TOP10的企業(yè)。2023年以來，又先后有三大電池企業(yè)與Powin綁定。據不完全統(tǒng)計統(tǒng)計，截至目前與Powin公司合作簽約的儲能電池訂單規(guī)模達到20GWh。

而行業(yè)人士也指出，這顯示出美國儲能市場對中國的依賴程度越來越深。此種情況下，美國政客為了國家安全和能源安全等理由，做出煞有其事的過激反應，就很能理解了。

這些過激反應的背后，是美國儲能市場的“大躍進”。并且，為了促進儲能市場的發(fā)展，美國出臺了一系列的市場激勵和政策支持措施。

美國在2022年8月通過了一項法案，首次給單獨的儲能設備提供稅收優(yōu)惠，就像之前給太陽能發(fā)電的那樣。在這個法案出臺之前，儲能必須和太陽能一起才能享受退還30%投資稅的優(yōu)惠。

另外，美國能源部(DOE)貸款計劃辦公室也重新開放，撥款400億美元支持清潔能源技術，而籌建中的美國清潔能源示范辦公室也將撥款200億美元用于資助長時儲能和綠色氫氣等技術。除了政策外，美國也在對電力市場進行改革或創(chuàng)新，以提高儲能服務的市場價格或競爭力。

綜合作用之下，在過去的2023年第三季度，根據調研機構Wood Mackenzie發(fā)布的研究報告，美國儲能行業(yè)又經歷了一個破紀錄的季度，部署的儲能系統(tǒng)的裝機容量為2354MW，儲能容量為7322MWh。并且，部署的儲能系統(tǒng)大部分是公用事業(yè)規(guī)模的儲能系統(tǒng)。

該公司表示，2023年和2024年將是美國電網規(guī)模儲能市場的巨大增長年份，2023年前三個季度部署的電網規(guī)模儲能系統(tǒng)(4225MW)已經超過了2022年(3966MW)。

但由于美國儲能系統(tǒng)并網的難度很大，Wood Mackenzie公司還將2027年部署量的預測下調了5%，現在這個數字已經被修正為約63GW。修正后的數字依然保持了巨大的增幅。

此外，據彭博社新能源財經（BloombergNEF）預測，到2030年，在全球新增的儲能容量中，北美將占據21%的份額（其中美國將占據18%的份額）。而中國將超越美國，成為全球最大的儲能市場，占據44%的份額。這也意味著，未來中國和美國之間的“卷”也將變得加劇。

03、脫鉤的進程

最后我們要清醒地意識到，這次的電池“脫鉤”企圖，也是美國繼頒布補貼新規(guī)后，再次打壓中國新能源鋰電產業(yè)鏈企業(yè)的信號。

去年12月1日，為加強美國供應鏈安全，美國政府發(fā)布了關于電動車補貼的新規(guī)。對之前的最高7500美元的聯邦稅收抵免資格,做了詳細說明。

此外，還要求符合減免條件的電動車輛，從2024年開始不得包含任何由“敏感外國實體”（FEOC）制造或組裝的電池組件。從2025年開始不得包含任何由FEOC提取、加工或回收的關鍵礦物。一句話，不得用中國進口的電池，并且從材料源頭卡住，必須在本地生產。

不過，這次的禁令，可謂又想“脫鉤”，又怕“打臉”，整了一出三年的期限，框定了國防部的范圍，沒敢擴大。還對福特汽車、特斯拉等公司的商業(yè)采購訂單“網開一面”了。

對于寧德時代來說，去年2月和福特汽車簽署合作協議后，合作就遭遇美國議員們前赴后繼的發(fā)難和質疑。

去年7月下旬，電池合作項目還突遭調查。經過艱難的運作，11月24日福特汽車宣布將重啟該項目，而今，福特汽車通過寧德時代的技術許可，正在密歇根州制造電動汽車電池。

雖說現在把軍事用的路給封死，但有行業(yè)人士分析,盡管美國等國試圖通過保護主義來確保產業(yè)鏈發(fā)展，很難減少對中國電動汽車等產品供應鏈的依賴。

根據研究機構EVTank、伊維經濟研究院聯合中國電池產業(yè)研究院近日共同發(fā)布的《中國鋰離子電池行業(yè)發(fā)展白皮書（2024年）》數據，2023年全球鋰離子電池總體出貨量1202.6GWh，同比增長25.6%。其中，2023年中國的出貨量達到887.4GWh，在總體出貨量中占比達到73.8%，且出貨量占比繼續(xù)提升。

也就是說，中國企業(yè)已經占據全球大半的電動汽車電池市場，在部分電池材料比如正極材料方面的供應滿足了高達90%的需求，甚至特斯拉都被迫尋求中國供應商的幫助，這種打壓毫無意義。

當然，近兩年美國的表前儲能（指電源側、電網側儲能）發(fā)展速度比較快，美國激進的新能源政策及對于長時儲能的補貼力度加大，根據相關數據，表前儲能80%以上都是4小時的，對于儲能電池的需求量巨大。

所以，中國的電池企業(yè)在美國儲能市場取得成功的概率不低，只是還有很長的路要走而已。

作者丨王小西

責編丨崔力文

編輯丨別? ?致